两人连续在上六五、上八四、上四三、入四四等处不停攻防。约莫一个时辰後信玄已是败象毕现。权四郎预估两着之内必可获胜。这时信玄忽然停止不下,幽幽道:『长尾大人觉得我甲斐如何?』权四郎道:『甲斐身处山中,外有强敌环伺,内有诸多国人势力。若是寻常小国,早就被吞食了。法性院大人能让武田家如此繁盛,实非常人之所能。』信玄道:『我这一生,就像这盘盲棋。究竟我所下的黑子是否正确我也无从得知。我尽力的排除任何失败的可能性,可惜人终究是人。』权四郎抬头,只见信玄看来十分苍老,不知是疲累还是体疾之故,竟变的十分消瘦。信玄又道:『如今我五十有二,在这战国乱世已可算是高龄了。上天让我儿太郎在此时离去,或许是我的报应吧。』权四郎道:『信玄大人仍有四郎胜赖大人、仁科盛信大人、葛山信贞大人三个儿子。诸佛仍未放弃武田家。』信玄叹道:『难成大器也。我武田家自源赖朝时代的基业不能交给一个胸无谋略的孩子手上。』权四郎低头不语。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四郎胜赖是个意气用事,毫无手段的孩子。他虽然十分武勇,但大将和大名终究相差甚远。信玄缓缓道:『我已将义信的妻子岭松院送回骏河。相信今川氏真那小子很快会按奈不住性子来挑衅我了。』权四郎道:『法性院大人终於要上洛了。』信玄缓缓道:『我毕生的愿望,就是看见武田家风林火山的旗帜插在京都的街道上。现在长子义信已亡,我也只剩下这件事能稍解寂寞。』权四郎看着满脸惆怅的信玄,在那一刻他才理解,对这些权倾一时的大名来说,权利不过是个游戏。信玄顿了一下,随即道:『去五六。』权四郎闻言大惊失色,心道:『我怎麽没想到!』小姓将黑子下在去五六之处,整盘棋局瞬间翻转。权四郎无法置信的在脑海里思索着,搜寻着破棋之法,但最终还是只能放弃。他幽幽道:『法性院大人妙着。』信玄道:『你认为我急着要先下,必是内心混乱。我连下了十着都破绽百出,你就上钩了。你虽然已是个不凡的将才,但毕竟年轻气盛。你要记住,兵者:诡道也。在这战国乱世,不到最後一刻,都必须沉着以对。』权四郎冒了一身冷汗,叹道:『权四郎明白了。』武田信玄点了点头道:『不久之後的骏河攻伐,你就以客将的身份跟着胜赖一起来见见世面吧。』权四郎躬身行礼,感激道:『谢馆主大人。』信玄道:『不,是甲斐应该谢谢你。』权四郎一时不明白信玄的意思,但也没多问。信玄缓缓站起,小姓小心翼翼的将他搀扶着,看来他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好。他走到门边,彷佛又想起什麽似的,回头对权四郎道:『回去告诉胜赖,让他好好戴罪立功。我不想再埋葬另一个儿子了。』说完即离开军议厅。『原来法性院大人早就猜到了??????』权四郎无力的跪坐在军议厅中,人生中第一次感到如此渺小。
一个月之後,骏河的今川氏真果然不出信玄所料的与甲斐断绝同盟,同时间更切断对甲斐所供应日常所需的盐巴。信玄听到这个消息时,只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话:『时机已到。』
第十六回:赠敌以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