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从哪番对话後,我们关系忽然平静下来,没再吵架,没有冷战,不是想通了,而是关系变得平淡如水,果然应验了他那句「君子之交淡如水」。
考试季节结束後,还有一星期就要放暑假,心里下定决心,两个月别找阿正,让关系像流水似的流走。
这时学校忙着安排学生上演一年一度的才艺表演(Variety Shows)。早上,一班同学正极力游说一位肥女同学上台做白雪公主,她害羞的扭拧着,坚决不从,我们幸灾乐祸不断怂恿。
嬉笑之中,舍监突然冲入课室,叫阿正马上到校务署听电话。
阿正吓了一跳,说个笑话冲淡一下紧张气氛:「肯定又是我的女粉丝打给我。转眼回来。」
舍监知道我们是同房,也跟我说:「你也来,看看有甚麽要帮忙。」一班同学收起笑容,我心里打了一个擅抖,马上跟出去。
阿正的爸爸是个建筑工人,早上工地有一个吊臂折断,榻了下来,做成三死十伤的工业意外,他爸爸被击中,正在威尔斯亲王医院抢救,昏迷不醒,情况危殆。
阿正妈妈气急败坏打电话去学校,悲呼:「快点去,可能是最後一面。」
阿正吓得目定口呆,发抖地哭泣,但很快镇定下来:「妈,别担心,收线後马上打给阿妹。我现在去医院,万大事还有阿仔在,别怕。」
我们马上飞奔到医院,建筑公司的同工认得阿正,着他赶到急症室,护士刚好准备将正爸转到深切治疗部。
我真的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,那是阿正爸爸?几星期前看见世伯时,还觉得他体格Jing强,此时他全身肿了一倍,满是瘀黑和鲜血,一动不动趟在床上。
阿正抢上前跪下来,歇斯底里地着:「阿爸,阿爸。」他哭得全身抽搐,颓倒地上,「荷荷」一声,想吐出来,却发出重重一口咳嗽。
我也哭得一榻糊涂,抢过去扶起他,不断轻拍说:「不会有事的。」
阿正捉着我的手,不断问:「现在怎办好?」
我六神无主,只懂说:「世伯不会那麽轻易走的。」
等了半小时後,阿正收恰好心情,刚好他妈妈与妹妹也赶到,崩溃痛哭,阿正反而不停安慰大家。
正妈:「怎会这样的,今天还好好的。」
阿正:「阿爸会没事的。我们还差几年就毕业,他要享福,不会那麽轻易走的。」
这一晚,正爸接受开脑手术,清除瘀血。
我们守在手术室门外,以防万一。
遇见护士时,正妈不断问:「现在怎麽了?」
护士:「你不要不停问,有结果时,医生自然会告诉你。」
清晨六时,医生出来说:「谁是家属?」
我们全部站了起来:「这里就是。情况怎样了?」
医生说:「嗱,现在病人已由危殆转为严重。你们最好先叫些家人回家,执拾一下,留一个人在就行了。」
阿正妈:「是不是没有生命危险了?」
医生:「这些事谁都不敢保证,我只能说现在情况比昨天好,但手尾也很长,其他後遗症要等他醒来时再说。」
不是最理想的结果,但总让人略见一丝曙光。
阿正要求家人全部回家休息,坚持一个人守在这里。正妈却劝他先回去。
他神气地说:「我是长子嫡孙,现在家里就我一个男人。爸爸已经病了,不要让另一个人也生病。你们先回去,别再争。」
正妈双眼泛红,痴痴地看着儿子,抱着他说:「很好,乖,很懂事。我们回去睡一会,马上回来,有甚麽事马上打电话给我。」
阿正转头拍拍妹妹:「照顾好妈妈。你也小心身体。」
阿正好像一夜间长大了,看着他跟妈妈的对话,才发现他一直背负着一家人的期望。
他家里环境不好,从不容许自己踰越半步,拼命准备高考,一直说要上最好的大学,找份年薪百万的工作。以前觉得他是物质主义,此刻却看见他对家庭的承担。我自己对家人,又有多少承担呢?想着想着,不禁对阿正多了几分敬重。
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第十一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