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稍稍点了些胭脂,略擦薄粉。
等她到了百香园,百怡亭的桌凳都已换过,饭菜上齐,靠边放着两坛百花酿,
未开泥封。
卫香馨站在亭边,遥望着叶飘零的住处,目光闪动,隐隐似有些紧张模样。
石碧丝匆匆上前,拱手道:“师叔,弟子来迟了。”
卫香馨回头,蹙眉,丝毫不掩饰神情中的失望,“他不来么?”
石碧丝一怔,忙道:“叶大哥说一定到。只是……雨儿身体不适,弟子也觉
得叫叶大哥带人作陪不妥,就急忙打理完前院的事,过来了。师叔身子不好,今
晚我来多喝几杯吧。”
卫香馨眸子缓缓挪动,在她面上仔细打量。
石碧丝还当师叔是在担忧,微笑道:“师叔放心。弟子来时服过解酒丹,便
是不能和师叔海量相比,应付片刻,总抵受得住。”
卫香馨挪了两步,坐到桌边,微笑道:“碧丝,开一坛酒。”
“叶大哥还没来,先开么?”石碧丝拎过一坛放在桌上,轻声提醒。
“开。我先与你,喝上两杯。”
她打开泥封,才发现桌上没有酒壶酒盅,不由得一愣。
卫香馨淡淡道:“用碗。”
“是。”石碧丝应了一声,将两人面前瓷碗倒满。所幸百花阁皆是女子,餐
具大都精秀雅致,一碗酒,倒也不算太多。
卫香馨并未端酒,而是先问起石碧丝今日负责的事务,处理得如何。
一问一答闲谈了几句,她才端起碗,浅浅抿了一口,道:“明日,兴许是从
我到此算起,遇到的第一个险恶难关。碧丝,还记得我叮嘱你的事么?”
石碧丝跟了一口,咽下暖意入喉,轻声道:“弟子记得。无论如何,要优先
自保。往下三位师妹,我也都已交代妥当。”
“好。不论明天发生什么,只要你们中还有一个活着,就要站出来,将百花
阁维持下去。”
“师叔,此次赏秋大会,宾客中既有飞鹰卫,又有隐龙山庄,当真还如此凶
险么?”
卫香馨笑道:“平日高攀不起的贵客,无缘无故都来了,怎么会是好事?”
石碧丝叹了口气,收起那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,正色道:“弟子明白了。”
“今晚我不能醉。却偏偏想多喝一些。人生在世,果不能事事如愿。”卫香
馨端起酒碗,面透薄红,轻声道,“碧丝,我本不想叫你在这儿。我喝得少,你
便要喝得多。你初次这么喝,明日身手必定大受影响。”
石碧丝忍俊不禁,道:“师叔说的哪里话,就是解酒丹都压不住,明日起来
服些消宿醉的汤药,不出一刻,便没事了。”
卫香馨呵呵轻笑,伸手摸了摸她顶上发丝,“我本想提醒你,此刻不走,之
后,便走不得了。可你走,雨儿姑娘不来,这诺大的百花阁里,我竟再找不到一
个可用的。他的心思,难捉摸得很。梦昙年轻貌美,他正眼都不肯给。芽儿自忖
色艺双绝,晌午的时候趁你不在,溜进来找他,好像也没得了好脸色,一下午噙
着泪丢了魂儿似的。没想到,到这时候,能为我分担的,还是只有你。”
石碧丝隐隐发觉不对,可事到如今总不能再打退堂鼓,只得硬着头皮道:
“为师叔分忧是弟子应尽之责,理所当然。”
“你觉得叶飘零这男人如何?”
她一怔,总觉得师叔口吻有些微妙,不由得谨慎起来,“不同寻常,以弟子
的见识,还不够资格评断。”
卫香馨沉默片刻,微笑道:“倒也够了。在百花阁这种地方呆着,一生也未
必能遇到一个不同寻常的男人。”
石碧丝忽然想到骆雨湖此前说过的话。
羞耻、破窗、酒量、分担……
她心中一惊,面红耳赤,起身道:“师、师叔,弟子……我……还是为你去
把雨儿叫来吧。她、她虽说有些疲累,但……毕竟总跟叶大哥一起喝酒,应当比
我……能分担得多。”
卫香馨扭头看向花丛中大步走来的身影,淡淡道:“他来了。”
叶飘零踏着满含凉意的秋风走来。
几片花瓣被风卷起,落在百怡亭的石阶旁。
他一脚踏过,落花成泥。
但朽烂入土,来年又是满园春意。
四角的灯笼随风轻晃,一如此刻,石碧丝的目光。
“请坐。”卫香馨挽袖一让,笑靥如花,朦胧灯影下,仿佛年轻了几岁不止。
叶飘零踢了一下凳子,坐在卫香馨身旁,一个近到令石碧丝心慌的地方。
他目光一扫,道:“她不走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