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太清楼是赵邺的产业,官家元月初一那天,突然使人来吩咐今日不待客。
原好些人数月前就订了位置,太清楼里掌柜陪了好些笑脸才将这毁约的事给圆过去。
好在众人也不是蠢笨不堪,太清楼既开在这武怀门边上,还安安稳稳开了好些年,虽不晓得幕后东家是谁,但恐怕来头不会小。
既然掌柜已愿意赔偿双倍契金,何必再揪着这点子错不放,回头再结了仇。
玉姐儿领着丫鬟婆子一人单独来的。
姐儿大了,陈元卿当要避嫌,陶幼金原本要和玉姐儿一起,但她如今四个多月身子,已有些显怀迹象。今日街上人多,别说陈元卿不放心,就是玉姐儿也担心她有个闪失。
她一人坐在窗边,殿内掌柜晓得她的身份,不敢轻易前去叨扰,只依着她的意思送了壶茶水。
陈玉年后十四,虽还未及笄,瞧着已是个大姑娘。她身着淡青色的折枝花纹褙子,梳着双鬟,只在鬓发间戴了朵珠花。
陈令安与赵邺并肩而入时,她正捧着茶盏发呆,见他们人来,也是愣了下,一时竟不知道要如何称呼。
官家陈玉万福道,又看向陈令安,她当要开口。
赵邺却出声道:玉姐儿不用多礼,与你母亲说会子话罢。
这小娘子其实与陈令安长得很像,赵邺对着这张脸没法子厌了她,但若说爱屋及乌,于他而言太过勉强,他心知自己做不到。
只想当护时就护着些,陈玉毕竟是她亲生,又与睿哥儿一母同胞。
他未唤陈玉郡主的名号,如个寻常的长辈一般唤着她的闺名,说完便避开到隔间了去。
陈玉待他将门掩上,这才轻声道了句:母亲。
陈令安在她原先的位置坐下,向她招了招手:玉姐儿过来。
小娘子忸怩了瞬,还是乖乖坐到了她身侧。
玉姐儿可好?陈令安牵了她的手温声问道。
陈玉想点头,可不知怎的,听了她的声音,愣是僵在那处没有动作。她低着头,默默将眸里的泪挤了回去。
父亲有了新的孩子,又许是顾着她如今身份,今年过了元日,未曾提接她回袁家小住的事。母亲这儿,见上一面都难。
小些的时候,她还幻想过哪日父亲母亲能同归于好,到时他们一家花朝节时也能再次出门同去赏花。
如今她已不奢想这不切实际的想法。
她没有说话。
陈令安也不勉强她,想了想与她道:姐儿可曾听过近来京中传言?
陈玉一脸茫然地看着她,却让陈令安瞧见她眸里未散的水珠子,她取过帕子帮她拭去,笑道:姐儿方才让花灯伤了眼不成?
陈玉印象中的陈令安,从来都这副风轻云淡的样子,她似乎从未曾见过她焦急慌乱的时候。
她几乎日日呆在府中,自然不晓得外头发生了什么。
官家有位三皇子遗在民间,十八那日便要将他接回宫。陈令安道。
陈玉不懂陈令安为何跟她说起这。
陈令安又道:玉姐儿,这三皇子年后九岁,生在十月。
陈玉瞬间失神,看着她喃喃道:母亲,我不明白。
她虽道着不明白,下一瞬却又说:那可真好,真是好。
泪流了满面。
陈令安将帕子递给她,她捂脸擦着,哽咽道:母亲,我真觉得挺好的。
母亲一家团聚,睿哥儿没死,哪还有比这更好的事。
陈令安叹了口气搂住她:姐儿,母亲曾与你说的话,你还记得么?
赵邺就在隔壁,虽看不见母女二人,却听到她们说了些什么。
本来除夜那日听到她与她那丫鬟的话,他让玉姐儿来见她,是想让她高兴些,然而玉姐儿哭成这样,她心里怕也不好受。
赵邺有点后悔了,虽他也不知陈令安怎在这会儿提及睿哥儿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