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时。
九尾妖王府。
这是从忆学会化形之后的第三天。
在九尾妖王的教导下,他已深谙妖术运用之法,不论是焚天烈焰,还是极寒之气,都已得心应手,运用自如。
现下,他安静的躺在里间的榻上,眉头轻蹙着,似乎睡得并不安稳。
开阳这倚在外间的榻上,也在闭目眼神。
“不要!”
突然,从忆大喊一声,满头冷汗的从梦中惊醒过来。
开阳立刻奔进内室,急道:“小侯爷?”
烛火之下,从忆面色苍白,嘴唇发颤,怔怔的看着开阳。
开阳见从忆这幅面色,心中已是猜到了大半,却并不说破,只坐到从忆身边,默默握住从忆发凉的手。
从忆回握住开阳的手,嘴唇微张,却只发出一个音:“他……”
开阳嘴角轻微抽动了下,并未答话。
从忆不再说话,茫然的在屋内看了一圈,突然向下一探,立时化身为一只白狐,倏的从窗户跃了出去。
开阳一惊,当即也化为灵狡之形,追在后面。
须臾之后,从忆已跃至空中,在满天星辰的映衬下,犹如一道流星般,在深色夜空中划过,径直往东北方向冲去。
片刻后,从忆自云端徐徐下坠,在空中化为人形,落在一处雪原上。
此时不过夏末秋初,但此地已是寒风呼啸,凛冽的风夹杂着雪花扑打到人的脸颊上。
远处,是被冰封住了的山峰,高耸入云。
近处,是苍茫雪原,在星空下泛着点儿诡异的蓝色。
从忆两脚踏到地上,迎着飒飒风声,急速奔跑起来。
开阳见从忆落在此处,已是暗叫不好,此时也不声张,只紧紧跟在从忆身后。
从忆一刻不停,直至跑到山脚之下,正对着那光滑的冰壁,再不能前进了,方才道:
“开阳……澄空……是不是在这里?”
开阳心中一惊,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,只能低唤道:“……从忆,小侯爷!”
从忆转过声,望着开阳: “开阳,我重回人形之后,第一件事,就是去问爷爷,澄空到底去了哪里,为何他没有将妖力渡给我。爷爷仍然只告诉我,澄空经脉受损,在闭关疗养——至于那妖力,之前玉佩当中的,已经足够我重新结丹——可是!开阳,我化形之后,嗅觉和听觉比以前又要灵敏千百倍,我在府里四处探寻了这几日,仍然一无所获,澄空的味道,澄空的声音,都从九尾妖王府消失了!”
开阳望着从忆眼中的忧伤与焦虑,张了张嘴,最终只是垂下眼帘,轻声道:“小侯爷,这里……已是昆仑山地界。”
从忆眉头紧皱:“昆仑山?为何澄空会到昆仑山来?!”
开阳还未说话,先听见一声带着点儿疲惫的呼唤:“从忆。”
从忆身体震了下:“爷爷。”
果然是九尾妖王。
这老人,裹了身玄色衣袍,迎着风雪,缓缓走到了从忆和开阳面前。
“爷爷!”从忆见到老人,声音变得有些发涩。
“从忆,你居然……能找到这里。”老人的声音带着几分苍凉,和不忍。
从忆咬了咬发青的嘴唇,道:“爷爷,我方才,做了一个梦。我梦见,澄空被几道铁索绑在石壁之上,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。然而……他的脚下,是地狱般沸腾的火焰……每过十二个时辰,他的血rou,就会被火焰所吞噬,然后,然后……”说到这里,从忆的声音已是哽咽得不能自已,泪水不断滴落,在空气中直接凝为了冰珠。
“然后,他,他只剩下一具白骨的身体,又会,又会慢慢长出皮rou……直到,直到再次,再次被火焰烧掉……”
“爷爷,开阳,我……我……听见……澄空,已经,已经,他已经不能说话了……可是,他的嘴,我看见,他在,叫,‘从忆’,他在每一次被烈火焚烧之前,都在,叫我!”
从忆的身体整个都抖得厉害,若不是开阳已在旁边扶住了他,只怕他会整个跪到雪地上去。
“爷爷,你告诉我,这,是不是,都是真的?!澄空,是不是就在这山底之下,日日夜夜的,遭受着这……无间地狱之苦?!”